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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凉如洗(夜凉如洗是什么意思)

西雅图号称雨城,妹妹说清明节有雨。


(资料图)

我在硅谷,阳光轻柔,心却感受到西雅图传来的雨滴声,特别日子特别心情,清明天空,寂寥萦绕,似有一种无法言传的命运感、仓促感、辽远感穿透而来。

太阳西斜,硅谷远山的顶峰却显得暗淡无光,最后一抹火红的余晖映照在秃山腰上,熊熊燃烧,留下一截灰白色残像,成为一束清明节叙事的高光,也许自然景色从来都是跟着心境而来。

对大多数人来说,清明注定是一个伤感的日子,每个失去亲人的家庭,都会不由自主想起逝去的亲人,无论你身在何处,这一天,那些飘泊天外的魂灵都会在冥冥之中来到人间,与亲人团聚。

我爸爸的墓地在西雅图Belluve日落坡。爸爸毕业于广州华南医学院,是一名脑外科医生。1986年,父亲在给医学院的学生上课时突发脑溢血走了,想不到年仅53岁的父亲就这样仓促地离开了人世。几年后,妹妹将爸爸的骨灰带到西雅图,葬于Belluve日落坡。

一个地方的名称就是它的身影,日落坡因景得名。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刻,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墓园长长的山坡上。

这些年,我去过几次日落坡墓园。那儿有一大片起伏有致的绿草地,山明水秀,鸟语花香,空旷舒展,不沾一片都市的尘埃与繁嚣,这是我见过风景如画最美的墓园,也是我见过的最奢华墓园,就像想象中上帝描绘的天堂一般。

爸爸去世时,奶奶83岁,那会儿奶奶刚去贵阳姑妈家小住。爸爸姑妈就两兄妹,原本爸爸去世的那个月底计划去贵阳接奶奶回广东的家,可爸爸突然病逝撕碎了一切,让全家人措不及防,万箭穿心。如果奶奶晓得唯一的儿子走了,奶奶肯定也活不成了,恐与儿子一道命赴黄泉。因而一家人瞒着奶奶,告知爸爸去美国做访问学者,要几年才回来。爸爸是奶奶的心尖肉,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,能拖一年算一年,能拖一天算一天。

1996年我去贵阳看奶奶,奶奶已是93岁高龄了,但脑子还算清楚,拄着拐杖还能和我在家门口的巷子里颤颤巍巍走走,说得最多的是爸爸没良心,这么多年不回来看她,并使劲用拐杖跺着地板说,爸爸不回来她不会闭眼。看到奶奶昏浊、老泪流干的眼窝,我只能抱紧她、哄她、安慰她,心里却是一阵阵抽搐难忍之痛。

又过了3年,老奶奶扶着门望了又望,等了又等,像是等了一百年,实在等得太久了,她开始不耐烦了,一天到晚不闭眼不睡觉,生怕一闭上眼睛就错过了爸爸,日夜闹腾,吵得姑妈一家大小快疯了,最后姑妈不得已告诉奶奶真相,爸爸早已去了天国。

自从奶奶知道爸爸早已不在人世,再也不吵不闹,躺在床上不吃不喝。也许她在怪儿子不通知不报告、插队早于她走了;也许她等不及想快点去另一个世界和爸爸团聚。

夜凉如洗,依在窗前,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也似写满了痛心和心痛,我万般忧伤。明月仿佛告诉我,他们母子相见的时刻到了,两天后,奶奶无声无息悄然离世,走得心甘情愿、急急忙忙。

当一个母亲念记等待遥远儿子归来时,可以活得很久很长;当母亲得知天边的儿子再也回不来时,母亲生命的油灯瞬间熄灭枯干,短得不能再短。这就是人世间那个活了96岁、望眼欲穿我的奶奶。

平日不敢多想,只有清明节才会想一些关于“天堂”的事。我的人生中先后经历了外婆、爸爸、奶奶去世。谁说人生不是一场场告别,直到有一天我们告别这个世界呢?

日落坡一年四季草木苍翠,鲜花盛开,给人一种无限久远、静谧安宁的感觉。放眼望去,满山坡青松柏树远远近近围绕守护着墓园,几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自由伸展、散落在山坡的高处。世界上好多事儿让你不能不信邪,站在墓园,偶尔风吹树叶沙沙作响,像是飘飘渺渺传来的说话声,听得十分真切,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,那种似有似无亦真亦幻的感觉显得怪怪的,有点神秘虚幻、高深莫测。

我去西雅图日落坡爸爸墓地时,会围绕爸爸的墓地插上各种鲜花,然后会长时间静静地坐在爸爸身边,有时也会感觉灵魂出窍、身心飘逸游离在墓园的天空之中。这样的时刻,我会情不自禁起来如幽灵一般在寂静墓地穿梭飘荡。

墓园中的墓地大大小小,有花团锦簇豪华的“别墅”,也有简单素颜的“雅屋”;有平地而起造型浪漫的墓台,也有镶嵌于绿草地里的墓碑;有含笑九泉的老人,也有天真烂漫的孩童。当我路过一个半月形艺术墓地时,我看见这儿插满了新鲜的玫瑰、郁金香、紫罗兰、大菊花,微风吹过有花瓣散落,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欢笑满面、长发卷曲漂亮女孩的墓地,碑文简要介绍女孩因车祸丧生,又是一个排队抢先插队的女儿。一场飞来的横祸,让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,可怜的父母找谁去算账拼命要回女儿啊?

生命短暂,明天和意外,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。死亡是人生的一个部分。若不是因为次序颠倒,一切都很正常。想想失去女儿的父母从此陷在无边的悲痛之中,真实生活里只会更深刻难熬,无论文学怎样去强调、刻画、描述,失去女儿的冰冷都远远超过想像的边际。父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给女儿一个最美的墓地。

夕阳余晖下,日落坡墓园显得格外的诗意幽远,除了偶尔跳跃的松鼠和天空飞鸟的鸣叫增添一些活气外,墓地四周静悄悄的。我像是欣赏花园人家,走过一处处一丛丛墓碑花台,看着一个个陌生或充满生气或和善可亲的面孔,不禁猜测起墓地主人生前的种种生活状态,脑子里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个个画面,曾几何时,他们都是有血有肉鲜活的生命啊!

我刚1岁时父母便离异了,那时候爸爸还是医学院的穷学生。我一生跟爸爸见面次数有限,自小随外婆生活,很少见到父亲。外婆告诉我,爸爸一表人材,说我的眉毛一条线像爸爸,还有圆圆的大眼睛也跟爸爸一样会说话。我对爸爸几乎没有多少特别印象,只有5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,如刻如凿在心里,难以忘怀!

那年春末夏初,妈妈带我坐了很久的火车,在韶关火车站与广州赶来的爸爸碰面,让爸爸把我接走。爸爸见面摸着我的头说:长高了!妈妈让我跳了一个“放风筝”的舞蹈给爸爸看,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摊上吃了东西。后来到了站台,他们俩人就吵起来了,最后妈妈用力把我推到爸爸面前,一个人走开,我哭着喊着追着妈妈,死活不肯跟爸爸走,我惊恐惨烈的哭声甚至招来了几个旁人帮忙劝解,就这样我来来回回在爸爸妈妈之间打了好多个圈,最后妈妈边哭边揉搓、恶狠狠地戳着我的小脑门说:你这个“害人精”,害了我一辈子!

再后来,爸爸含着眼泪把我送上火车,双手捧着我的脸叮嘱要我听外婆的话、过段时间会去看我。然后爸爸脱下一件开什米毛衣,还给了一个金戒指交给妈妈。最后,爸爸在站台上挥挥手,一瞬间,就没有了身影。

美国的扫墓日为5月30日,就如同中国的清明节。温煦的阳光下,我静静地坐在墓地的草坪上,突然间脑子里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,想长久安息在这片美丽墓园里,我当然不敢告诉身旁的妹妹。此刻,爸爸就躺在我的身边,虽然我无法看到爸爸隐去的身影和听到他亲切声音,那一刻,珍藏在心底的温馨就如同金色的阳光漫上了整个日落坡,也漫上心头,久久不能散去。

从小到大,我只要看到穿白大褂年长一点的医生,就会觉得像爸爸,人生第一羡慕莫过于同学家有爸爸。自文革开始广州的爸爸再也没有给我寄过生活费,从此也断了联系。直到1980年,爸爸来长沙开学术会议之前,我们才有了交流。

我记得爸爸住在湖南宾馆,我脑子里已完全没有了爸爸的模样,突然去相认心里不免发慌,便约了我的朋友玲子陪我去,从准备去见爸爸头几天晚上起,我整天都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想象之中。在宾馆房间里见面后,也没敢叫爸爸,转过身便对着墙壁哗哗流眼泪,尽是玲子帮我回答爸爸的问话。中午吃饭在餐桌上,说起一些往事时,爸爸几次移开眼镜擦泪水。长大成人后,第一次父女相认,我好像变成了哑巴,光知道点头摇头,心里似有千言万语,嘴唇蠕动而嗫嚅无声,明明血脉相连,却感觉像是面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,浑身不自在。

之后,爸爸去北京出差,中途下车来岳阳呆了三天,从那时开始,我们才有了真正的父女交流。那会儿,爸爸年轻帅气,戴着眼镜,风度翩翩,温文尔雅,说话嘴角微微带笑,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,仿佛就在昨天。我经常裹着头照相的豹纹纱巾就是爸爸那次来岳阳送我的,如今留在身边爸爸作纪念的礼物也只有这条纱巾了,我一般出外都带着它,宝贝又宝贝,生怕丢失。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诧异,只要戴上这条纱巾,就像爸爸的手抚着我的头,心里特别温暖平和,照的相片也好看。

往年,我和妹妹一般都是扫墓日去日落坡墓园。五月的西雅图大地披绿,鲜花怒放,是一年中大自然最慷慨最美丽的日子。站在日落坡的黄昏中,我忽然发现自己朝着任何一个方向都是逆光的,是的,我也开始慢慢老去,不知不觉中也有了人生的疲惫,蓦然回首,人生的路上已经走了很久很远了。

黄昏的阳光退出日落坡很慢,其间还有多次停顿,如同一次次哽咽 。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常青松柏和五彩缤纷花朵,还有那些躺着立着的墓碑,我在想,时间每天不经意地从我们脚下溜走,而它又在不经意中给仍然活着的人们留下了多少失落和遗憾!

跟爸爸取得联系后,在爸爸的努力下,我渐渐熟悉了继母、弟弟妹妹一家人,并享受了来自爸爸一家亲情的温暖,只可惜亲爱的爸爸还没来得及享受事业巅峰带来的喜悦,也没有享受美国弟弟妹妹事业有成的福气,爸爸就早早离开了我们,也许是与父亲相处的日子太少了,对我来说,来去匆匆的爸爸留给我更多的仅仅是一种生命苦短的感觉,就好像头顶上掠过的一颗流星,但他毕竟也擦亮了我寂寞缺失的天空,多少也得到了些许爸爸的关怀和爱。

上苍就是这么捉弄人,脑外科专家脑溢血去世。虽然我一生中领略的父爱少得可怜,但谁说不是愈少的东西愈值得弥足珍贵吗?在我心里,爸爸的音容笑貌就如同天边的云朵,默默地由远及近,永远温暖抚慰着我的怀念……

清明时节思绪纷纷,触景生情,在这个特殊时刻,我把思念安住在文字里,让流逝的一切永驻不朽,我突然记起读书的一个小片段,当年海明威被问到一个写作人最好的早期训练是什么?海明威回答说:是一个不愉快的童年。

亲爱的爸爸,我算是吗?

一个缺席父亲的背后,藏着一个“精神残疾”的孩子,哪怕她渐渐老去。都说幸运的人,用童年治愈一生;不幸的人,用一生治愈童年。

西雅图大雨呜咽,我的文字呜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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